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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赵清颜神色平静地回望着他,她在等着他说话,可是十七立在原地,终究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。

    又过了许久,赵清颜有些等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就在她启唇,准备再度劝他离开的时候,十七先一步沉默着别过头,他缓慢地敛起了双眸。

    只下一刻,赵清颜愣住了。

    她错愕地望着连成串的泪珠沿着男人紧闭的眼帘淌落下来,沾湿了他的眼睫,顺着刀刻一般的面颊一路往下,在刚毅的下巴停顿,缓缓滴落在地上。

    他竟是在她面前哭了出来。

    赵清颜嘴唇因为惊怔微微张开。她道不出自己现下心里是个什么感觉。只觉得看着他这样,她胸口竟是闷得厉害。

    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抬步靠近他的时候,十七已经伸出手,他随意地抹了把脸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赵清颜张开嘴,这样的情境,她想要说些什么,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十七睁开了眼,黑漆漆的眸子依旧有些发红。他直直地看着她,许久,哑着嗓子对她说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他扯了扯嘴角,像是自嘲,又像是苦笑,“方才是我孟浪,吓到了你。往后我不会这样了,往后我……不会再来缠你,你自己照顾好自己。”

    赵清颜怔然地看着十七在自己面前背过身去。他走了几步,推开雕花檀木门,便是要离开的样子。

    只在下一刻,十七的脚步却又蓦然停顿下来。赵清颜愣神之际,十七已经朝自己这边丢了个什么东西过来,她伸手下意识接住,听见他在耳畔这样说道:

    “在淮南时瞧见觉得喜欢,便顺便给买下来了。你若是看不上……那便扔掉吧。”

    她垂头,却见掌心躺着一块通体银白的精致小物。她仔细一看,才瞧清手里竟是一枚孩童佩戴的,上面刻着“长命百岁”四字的寄名锁。

    赵清颜瞳仁微缩,攥住掌心的长命锁,她下意识抬步踏出寝房。只是庭院里静悄悄的一片,只有夜风吹拂,灌木丛沙沙的声响,却是早已没了半个人影。

    **

    便是之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小事,平阳公主同阳安侯世子的大婚最终还是定在了五月下旬。

    婚期已定,女方备好了嫁妆,等着成亲便是。然而谁都没料到的是,就在这个时候,虽然年过六旬,身子骨一向硬朗的阳安侯竟是突然生了一场怪病。身上遍处长满脓包,半夜发了高热,无论吃何种良药,都未再褪下去。

    世子爷心急如焚,急忙唤来朝内朝外各路名医,只无论是何人,坐诊之后,口里皆道对于候爷身患的病症,可谓是闻所未闻。

    便得了圣上赏赐的灵芝人参,安阳侯身上的病也是回天乏术。十日之后,终于在一天夜里暴毙而死。

    安阳侯的这一突然死讯无疑是惹得长安城上下议论纷纷。而其中最伤心的自然便是数月前刚刚回宫,准备安养家父终老的世子爷了。

    世子爷素来便是个孝子,侯爷过世之后,自然是要守孝的。然按照赵国制度,子为父母应当斩衰三年。守孝期间,不得嫁娶。故而世子爷与平阳公主的亲事却是因此事又要拖延下去了。

    有人见公主和世子爷的这们亲事几经辗转,便道这真乃好事多磨。又有人认为,公主现下肚子里既早已有了个小世子爷,与安阳侯世子的婚事也不过是走个形式过场罢了,与世子爷的婚事暂缓,便恰好安心养胎,等一切安顿好了,一家三口一道补办一场风光的婚宴,岂不更是美哉。

    **

    却说那日十七自锦绣阁颓然离去,夜里孤身一人又去了前次那个小酒馆,再度喝了个烂醉如泥。

    待天亮酒醒,十七心中郁气依旧难散,便又一头热地跑回军营,将自己手下的那几个小兵全都从营帐里撵了出。刀枪拳脚,挨个儿带着操练了一遍。

    那十七身上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,从卯时天蒙蒙亮,一直练到日落西山,午膳晚膳一并都给省了。但十七手下的那帮兵士身子骨可都是肉长的,自然跟不上中郎将这非人的体力,一个个早已累得叫苦不迭,大气都喘不上来。

    直到有一身体弱些的小兵,一个没挺住,终于两眼一翻,竟是直撅撅地晕了过去。随后副统领赶来救驾,中郎将这才勉强结束了这场长达一整天的操练。

    现下十七的身份不同以往,他在军中已有了自己的营帐,帐外甚至站着两名火头兵,随时等候他的差遣。

    十七疲惫不堪地回到了帐内,仰面躺在床铺之上。他翻了个身,抬起手,从怀里摸出了那一小盒的凝脂雪花膏。里面的雪花膏他至今舍不得用,小盒外面的牡丹纹路倒是因为时常放在手心磨磋抚弄的关系,已经有些略微地褪色磨旧了。

    他捏着这个精巧的小盒,难免便又想到当初她放下身份,特地跑来军营见他的情景。

    想起过去的种种,十七心中便是苦不堪言。他既已在她的面前作出那等决绝的承诺,便应当将她送给他的小物也一并扔去,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睹物思人,自己落得愈发苦闷。

    但十七终究还是舍不得,这已经是他可以留下的关于她的最后一个小小物件。往后数不清的日日夜夜里,他便只有攥着此物,努力寻找她所留下的最后一缕芳香。

    十七躺在床铺上,正失神之际,帐外忽然响起一阵争吵呵斥声,其中似乎还掺杂了他的名字。

    十七面色一沉,他一把将小盒重新藏进衣襟之内,自铺上翻身而起,几个大步上前,然后掀开帐帘,抬脚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出了何事?”

    外面原本横眉竖目的守门小兵一见中郎将出来了,一个激灵立马转过身来,面上讨好地嘿嘿直笑,

    “不是什么大事,便是有个叫花竟是胆敢和中郎将随意乱攀亲戚,非说与您是什么旧识兄弟……您这样的身份,哪是他这种人随随便便说见就能见的。您且回去歇息便是,这人惊扰了您,我定然帮您好好修理一顿!”

    “我才不是在乱攀亲戚!我就是同你们的中郎将从前是一个床铺的兄弟!我是来投靠他的,你若不信,你再问他啊!”

    十七眉峰一蹙,下意识转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扫了一眼,果真瞧见一衣衫褴褛,脸庞脏污,身形却极为高大的男人指着他,怒目圆瞪,那人道完这句便喘着粗气,立在原地不动了。

    待那十七定睛仔细一瞧,却是愣了下。虽说次日同最后一次见面时想必又要再落魄脏乱几分。但十七却认得出来,守门小兵口里的“叫花”却是数月以前,同自己一道儿作行军苦力的那个少年阿昱。

    ------题外话------

    为啥把世子他爹写死?不写死,要是真的顺利出嫁了,你们还不得喷死我【捂脸】。

    木头周一周二很忙,想多更新也有点力不从心……我明天加更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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