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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幸中的万幸,亏得宗杭有自我保护意识,屁股立了功:虽然全身软组织挫伤、肌腱损伤和血肿一大堆,手骨也有骨折,但没太严重的伤。

    进到屋里,看到宗杭坐在床上,头上缠满纱布,露出的脸猪头一样,一双眼成了青肿间的两条缝,别说是他了,估计亲爹亲妈见了都不敢认。

    龙宋觉得头疼,养伤还是小事,这可怎么跟宗老板交代啊。

    他叹着气在床边坐下,看到宗杭手边搁着护照,心头一紧,脱口问了句:“要走啊?”

    宗杭说:“不是,大使馆可能要用。”

    他嘴唇破了,伤口肿得外翻,说话像含了饭,含糊不清:“龙哥,你联系大使馆了没有啊,我是中国公民……”

    跟有困难找警察一个理儿,人在海外,只能仰仗大使馆了,他一定要找中国大使给他主持公道。

    龙宋清了清嗓子:“宗杭啊,这事,我不建议闹大。”

    宗杭急了:“为什么啊?”

    伤口痛得厉害,怒火也正炽,委屈的感情酝酿得非常到位,他都计划好了,也不管什么男人的面子了,见到大使他就哭,力争哭出大使心底的同胞手足情和炎黄子孙的血脉连心,让大使为了他冲冠一怒,冲到柬埔寨首相办公室要求尽快缉凶。

    拍张照片传回国内,肯定能上头条,想想看吧,同胞们看到自己的手足兄弟在海外竟然遭此厄运,能不群情激奋?能不潸然泪下?

    龙宋平心静气:“你还记得你是在哪被打的吗?”

    不记得了,他本来就是走迷路了,后来被打了,跌跌撞撞乱走,被找着的时候,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哪。

    宗杭说:“让阿帕带我再去老市场走一趟,说不定我能回想起来。”

    龙宋问下一个问题:“你还记得打你的人长什么样吗?”

    宗杭语塞,他真不记得:整个过程他都太紧张了,就记得那人目光多凶悍了。

    他不死心:“可以调摄像头来看啊。”

    龙宋说:“这可不是在中国,我听宗老板说过,你们大城市街道上,都布置什么天网摄像头,我们这没有。”

    然后点出最关键的:“还有就是,按你说的,是你先伤了人……”

    宗杭忍不住了:“我那是没注意,我还说了sorry……”

    龙宋哭笑不得:“有证据吗?万一对方坚持说是你先动手伤人的呢?”

    宗杭愣愣地看龙宋,看着看着,眼圈就红了。

    他从来就没遇过这种事,虽说看过不少暗黑影视剧,但那跟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有本质区别的,昨晚上的事,简直颠覆他对世人的信任和对世界的认知:马老头那一声“儿子”,让他祸从天降,那女人一声“Ten dollar”,叫他知道了什么叫插一刀,还有那顿打……

    宗杭带着哭音吼了句:“这也太欺负人了!”

    哭都没法哭,动作一大,脸会疼。

    龙宋话锋一转:“但是呢,你爸把你交给我,你出了事,我不会就这么算了,这两人,我总有一天带到你面前,让他们给个交代……不过,得慢慢来。”

    阖着还有这峰回路转的,宗杭渐渐被他带着走了:“还有那个姓马的,就他最阴!”

    那女人只是没帮他,马老头不一样,他就是蓄意害人,喊他儿子,还害他挨一顿臭揍,这种心机肝肠,简直让人发指!

    龙宋点头。

    “事情先瞒着家里那边。让你父母知道,担心也就算了,万一闹起来,又不好办。”

    说得很有道理,宗杭赶紧点头。

    “从游客里找证人太难了,游客都是今天来明天走的,而且据你说,那条街上游客也不多……”

    宗杭一颗心提了起来。

    龙宋又玩了一出柳暗花明:“不过,你没见过是谁打你也不要紧,除了马老头,至少还有一个人见过,那个突突车酒吧里的女人。”

    “她是在老市场做生意的,相对比较好找,为了十美元就能卖你,那只要我们多出点钱,她兴许愿意帮忙。”

    对啊,宗杭眼前一亮,茅塞顿开,再次觉得龙宋真是个人才。

    龙宋示意阿帕过来。

    人在自己手上出的事,阿帕打昨晚起,就有低人一等的负罪感,忽然看到龙宋招手,知道戴罪立功的机会到了,赶紧过来。

    龙宋指了指阿帕:“那个女人有什么样貌特征,你跟阿帕说,让他去找,一天找不到两天,两天找不到三天,老市场区就这么大,总能把人给找出来。”

    样貌特征……

    宗杭犯难,还是那句话,当时太紧张了,他连那女人的脸都没看到。

    他想了想,问阿帕:“你有没有看过一部法国电影,叫《这个杀手不太冷》?”

    阿帕摇头。

    没看过,为什么这个杀手不太冷?衣服穿得多吗?

    “那你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宗杭没看到那个女人的模样,但是被打的时候,他曾经抬头,看到她大致的轮廓。

    她的发型,好像有点像电影里的那个小萝莉玛蒂达,轻熟感,发尾齐到下巴,垂在脸侧的发梢弯出尖翘的弧度,愈发显得整个人自私、冷酷、无情、阴险、伪善、奸诈。

    没错,通过一个发型,他就是能看出这么多!

    这间屋架在水上,地面是拿木板钉起来的,很多拼接错位,透过这些或大或小的缝隙,可以看到下头黑得泛亮的水面。

    下了半夜的雨,水面似乎又上来点了,天微微亮的时候,他朝着面前的漏缝吐了口唾沫。

    唾沫混着血,又粘又腻,带着在嘴里闷了一夜的难闻味道,准确地漏过缝隙,浮在下头的水面上,不沉,也不飘走,浮成眼里的一颗钉,像是要专门恶心他。

    他舌头尝试着往后槽去,刚一动就痛地咝咝吸气,一张脸都纠起来了。

    其实不用舔,也知道那儿少了颗牙,多了汪带血的空腔。

    昨天,见到马老头之后,他开始是愤怒的,回神之后,忽然狂喜。

    是个大乌龙,抓错人了,他爸没事,一家子都没事,自己也是急糊涂了:昨儿宗必胜还从国内给他打电话呢,这得多大仇,还给整个跨国绑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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